白发的女孩儿瞪大了双眼,同样如此的还有她身旁的那些新月洲原住民们。
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壮观而超出凡人见识的光景。
他们直到这一刻直到缪缪充满了讥讽意义的简短解释才意识到了这些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才多多少少地,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这些有着千年寿命的长寿种们所背负着的觉悟和他们战斗的对象是有多么地恐怖。
这些踏上新月洲的旧神们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一片放逐他们的大陆;一群过去背叛了他们的人的后裔;全然陌生的,素未谋面的短寿种们的未来。
和自己尚且余下数千年的寿命。
这两者放在天平上衡量。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永夜的黑暗里尽是蠕动的混沌生机,夜之主是任性的,她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整个世界塑形成不定型的永生。
没有个人意志,没有爱,没有理想,没有创造,没有未来。
绝对公平的,蠕动的永生与徘回。
正如里界自身一样,永恒不变地重复循环着那些已死之物和已经熄灭的星星的回忆。
她是思念的化身,是万千已死之物和未能诞生之物的执念的沉淀,是渴求而不可得的癫狂重复。
不会失败;不会死亡。
却也不会成功;无法感受到活着的美好;体会不到每个当下。
这不是生命应当有的样子。
去尽情失败,遭受苦痛却也因此磨砺了自身;
去好好活着,然后在自己的时刻到来之时死去。
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一趟旅程,它不该一成不变不该永远维持同样的模样——不论这幅模样有多美好多令人卷恋。’
意志借着空气中的电流闪烁散播了开来,高大的黑发男人没有张口,所有人却都好像听到了他说了这一番话语。
“怪不得他们给你小子贤者的称号”缪缪少见地露出微笑这样夸了一句。
雷光冲上了天空。
混杂在火山灰之中的黑云在闪电之下摧枯拉朽地被消灭。
毁灭性的力量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令所有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流星雨。
凝聚成实质的力量先是以洁白的颜色闪现又因为与混杂了许多杂质的火山云摩擦而燃成了橘色。
而当它们以惊人的声势落在大月神社的广场与池塘区域遍布邪魔的场地内时,绽放开来的光箭如同戳纸一般射穿了那些在凡间刀剑面前防御力惊人的肉体。
精锐的战士们竭尽所能面对一百多头食尸鬼都十分吃力,而已经无法再与同伴沟通的艾莉卡举手抬足之间就直接消灭了数以百计的邪魔。
人类会活下去。
自私自利的人以后也依然会出现,而当这些人掌权的时候他们也依然会给人民带来灾难。
但也永远会有一些哪怕不被感激,不被铭记,不被理解。
也仍会一往无前的人。
这些人会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绽放的焰火一样。
哪怕仅仅只有一瞬间,也能在幸存下来的人们心中留下一道光。
指引他们去做那些艰难而正确的事情。
曾是艾莉卡的存在缓慢地升上了天空。
多多少少恢复过来的缪缪又开始施展法术,她要一行人靠近她的所在。
“以烙铁灼烧伤口时,疼痛或许会让你后悔并觉得这一切没有必要”
“但这就是必要的”
“轰——!!”刹那之间升空的艾莉卡造成的强气流吹得周围的人衣服和头发乱舞且睁不开双眼,而她在空中接连加速,到达云层的一瞬间产生的音爆直接把整个大月神社上空的黑云都击穿了。
呈涟漪状扩散开来的云层之上是朗朗晴天,一行人直至现在才明白这会儿竟然是白天而非夜晚。
遮天蔽日的黑暗影响了他们的感官,而当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活着”的实感笼罩着所有的人。
但温暖只是刹那之间的,因为已经取回了力量的大月神在消亡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便是摧毁那些根深蒂固生长于这片大陆之上的污秽。
规模惊人的地震展开了。
平铺在神社主殿上的食尸鬼尸体在震动之中向下滑落,缪缪的重力魔法保护着一行人不受太大影响,而在其它的那些区域里不论是躲藏在自以为安全地带的大华族还是与邪魔厮杀的武士足轻都在刹那间感觉到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帷幕把新月洲整个东半边向着里界拉去。
而大月神的力量又在不停地落下试图清理那些长满了仙女木的区域。
神明之间如同抢玩具的小孩一样互相拉扯,只不过这个玩具是一整片的大陆。
这已经是超乎了任何凡人剑士甚至是超凡的鬼族所能理解的画面,如同自然灾害集中爆发一样的光景在他们面前经由某种意志的操弄不停地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地震足以击溃最坚定的战士的内心,因为这已然不是他们手中的刀剑可以去对抗的等级。
密密麻麻从里界当中出现的食尸鬼甚至超出了当初亨利与米拉在东海岸面临的数量,当乌云散尽他们在神社的顶端才能看清整个新京境内有数以万计的黑色身影在蠕动徘回。
更多的食尸鬼还在从群山之中那些乌云仍旧覆盖的区域里涌出。
和当年东海岸相比这片大陆被侵蚀的程度更深速度也更快,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新京往东大片大片的土地就都已经出现了扭曲的植被和异样生物的身影。
错位的肢体生长在不属于它的躯体上,群山之间同时回荡着人的声响和动物的嚎叫——那是在震灾中逃往扶桑的人;他们没能救下的人;已然归于永夜之中的人。
而天空中落下的雷电正在以刀剑所不能企及的效率毫不留情且迅速地消灭它们。
“术式维持不了多久了,一旦她归于秩序就会把一切烧干净。”
“万纳兰。”因为魔力接近枯竭而脸色苍白的魔导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