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梁维福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手持利斧,连砍三人,致使向秋萍当即死亡,万立明、郑艳丽身受重伤。可杀完人后,梁维福并没畏罪潜逃。他笃定“好汉做事好汉当”的信条,选择了投案自首的道路。
趁人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在夜幕的掩护下,他迅速赶回家中,唤醒了已经熄灯躺下的父母和兄妹,声音异样地告诉他们:“我杀人了!”
起初,谁也没相信这会是真的。直到看清他那张没了血色的脸和还在他手里攥着的染着鲜血的利斧时,他们才明白,他的话已经不容怀疑了。痛恨和哀怨交织的泪水,顿然间便模糊了全家人的眼睛。
梁老太边哭边捶打着儿子:“作孽呀,作孽!你咋这么虎呢?你咋不往好道上赶,想起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哟?!“咱们家祖祖辈儿辈儿都老实本份,昨冒出你这么个孽种啊?!”
梁维福一动没动,任母亲捶打着、诅咒着。直到老人家打累了、咒够了,他才声泪俱下地颤抖着双唇说:“妈、爸、儿子不孝,不能给二老养老送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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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老汉,这位性情耿直的庄稼把式,对儿子闯下的滔天大祸虽然恨得牙根儿铁直,但是他却不想过份地责骂儿子一句。他知道,此时被懊悔、愧疚和负罪感折磨的儿子,心情不会是好受的。可老汉决无因此宽圃儿子之意,他是深明大义的。尽管梁维福在他们兄妹几个里头,书念的最多、最懂情理,对父母最知疼知热,因而最受父母的钟爱,但所有这些都不能使老汉对犯罪的儿子表示出丝毫的谅解。
这会儿,老汉一把抹去布满皱纹的脸上的老泪,痛苦但却坚决地只对儿子说了一句:“就算我白养你一回吧!”接着,便毅然招呼梁维福的两个哥哥:“快把他绑上,投案去。”
之后,梁老汉就和村上几个民兵,一起,连夜坐着马车,亲手把儿子送到了四十里地以外的乡派出所。
俗话说,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胜和村老一辈儿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成人的梁维福,老实巴交,像个白面书生似的知情达理,到哪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满村的人也没听见他和谁撇过野、打过架。谁也没想到,这么好个孩子,一夜之间竟成了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罪犯。
唉!人们在惊诧、惋惜之后,心里不禁疑窦丛生:凶杀到底因为啥呀?
1987年9月,在一位热心的“红娘”的帮助下,梁维福与舒兰镇跃进村女青年向秋萍相识并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起初,俩人陶醉于初涉爱河带给他们的新奇、甜蜜和不可名状的青春冲动,处得如胶似漆,温度累见上升,三天两头儿不见面,俩人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坐不稳、站不牢,吃不香、睡不着。
可是好景不长。当向秋萍去了几次胜和村后,不知怎么回事儿,俩人的关系就不那么热乎了,甚至可以说有些降温了。
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热恋中姑娘的智商等于零;那么,此刻小伙子的智商至少不会小于一。梁维福已经敏感地察觉出,姑娘近日里有些儿心事重重,似乎另有所求。
事情果然给梁维福料中了。
1988年农历正月初九这天,被梁维福从舒兰特意接来过年的向秋萍,吃完晚饭,撂下碗筷,连声招呼也没打,转身便走没影了。起初,梁维福光顾着忙里忙外帮着老母亲拾掇桌子、刷碗洗筷、烧水沏茶,一点儿也没留意向秋萍的行迹。虽然最近他好几次发现向秋萍有事没事总爱往万立明家跑,还总是自作勤快能干,又是帮人家烧火做饭、包饺子,又是给人家擦桌子、扫地、拾掇屋子,并曾因此和她拌过嘴。他严正地告诫她,不要这样轻浮、要自重自爱,珍惜已有的恋情;但他没有怨恨她、讨厌她,而是一如既往地眷恋着她。
可向秋萍则不然了。她对梁维福的忠告大不以为然,可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自圆其说的理由,可是,挖空心思,她也没给自己找出一条能站住脚的理由。这样,她便玩起半认半否、虚与周旋的把戏。凭着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儿,凭着女人特有的魔力,她终于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不仅一步步地向自己的既定目标靠拢,而且还晎得梁维福溜儿乱转,找不着东南西北,使他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心。
也难怪,老实厚道的梁维福,论起玩心眼儿来,哪是她的对手。再说,梁维福压根儿也没想到身高才顶1.49米,其貌平平,其才庸庸的她还会有二心。
直到向秋萍出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他才发觉事情有点儿蹊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三哥和那个没过门的三嫂又告诉他说,刚才他们溜达时,碰见向秋萍了,她正一个人往西走呢,他们问她干啥去,她吱吱晤唔地说是上二姐家串门儿去。梁维福的二姐家住在离胜和村三里多远的蛟河县天北乡长岭村。当时天已经擦黑了,他们怕她一个人走出事,便把她圈弄回来,并和她一起到老梁家看电视。谁知,向秋萍人虽然跟回来了,却像魂给人抓走了似的,直显得心烦意乱,神不守舍。在梁家也没呆上半个小时,恍惚儿是晚上6点来钟,吉林电视台刚播送完节目预告,向秋萍就又没影了。
心里本来正犯嘀咕的梁维福,听了三哥他们一番陈说,更坐不住了。当下便心急火燎地出门寻找向秋萍去了。可是,翻遍了全屯,哪有她的影子?黑魃魆的旷野里,气喘吁吁、浑身冒汗的梁维福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上了村道,一边算计着她可能去的地方。
莫不是她真上二姐家里去了?不能啊,就她那个胆子,平常看见个小老鼠都吓得直叫,怎么敢一个人黑灯瞎火地扑腾三里多地?再说,哪有啥大不了的事儿非得贪黑去呢?可是不上二姐家,她又干啥急三火四地朝这边来呢?他在心里颠过来倒过去地打起了一个个问号,不知不觉地,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村西山下公路甩弯的地方。
蓦地,一男一女情意绵绵,听来令人骨酥肉麻,脸红耳热的说话声带着早春的寒意突然撞进了他的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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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不觉为之一惊:这声音他简直太熟悉了。难道这真会是她么,难道……
他不愿意,更不敢再往下寻思了。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种错觉啊!他下意识地放松了脚步,悄悄地挪到了他们的近前。在一大块花岗石的掩蔽下,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瞪大了两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辨认着。
终于,他看清了她那张面孔。这面孔在他的眼里曾经被视为世界上最圣洁、最娇艳、最美丽的面孔。曾几何时,它是那么光彩夺目,楚楚动人,像含苞的芍药,像带露的玫瑰,令他魂牵梦绕。然而,所有这一切,刹那间便在他的面前坍塌了、破碎了。当尚存的一层爱的薄纱被这残酷的现实扯落的时候,那张面孔也随之陡变,变得像恶狼一样丑陋,像狐狸一样狡诈。
疑虑,顿然变成了无数支刻毒的箭,一下便戳碎了年轻汉子的心!他浑身乱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双眼喷火,拳头攥得直响,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剖他们的腹,剜他们的心,抠下他们的眼睛当泡儿踩,揪下他们的脑袋当球踢,让他们上刀山,下油锅,解解心头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