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吴七发彻底被激怒了,朝景明月的方向吐了一口血沫。
“是柳定先背叛的我们!先背叛的皇昭司!五哥六哥因你而死,柳定却和你狼狈为奸!你助他青云直上成为一方督主,他助你对抗皇昭司,将刀口对准我们这些曾经的兄弟!我的兄弟是皇昭司的陆寒渊!不是皇缉司的柳督主!是他先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吴七发声嘶力竭,状若癫狂,景明月从坐上起身,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直接泼到吴七发脸上。
冬日里的水冰冷刺骨,吴七发癫狂的气焰被浇灭的几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整个人都在发抖,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景明月,似要从景明月的身上戳出两个血窟窿。
景明月拢了拢身上的鹤氅,摇头叹道:“实话告诉你吧,在陛下登基前,你为陆撷英前往蜀郡之时,衡阳的人就已经把你里里外外查透了。那时我便知道你和翟五刚秦六强一样,虽与柳定兄弟相称,但真正效忠的只有陆撷英一人。不管陆撷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都会义无反顾地为他去死。”
吴七发嗤笑一声:“你们这些高官自诩清流名士,背地里哪个做的不是男盗女娼的丑恶勾当!你在岭南目无君上结党营私,又凭什么指责我们掌监伤天害理?柳定不敢弹劾你便由我来弹劾!景明月,你也没多干净,凭什么瞧不起我们这些宦官!”
“人可以装傻,但不能真蠢!”尹燕泥甩出一个指尖刃,直直地插在吴七发下跪双膝前一指的距离。
“吴七发,要不我现在送你去岭南广州一带打听打听,什么代大皇子收拢民心,勾结夷人,意图不轨?我们大人代皇帝陛下广布圣恩,岭南南海无论是我大坤子民还是四夷商人,无不对圣天子歌功颂德,赞陛下与大人君明臣贤。那些罪名是我们自己放出去的饵,你蠢得上钩就算了,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陆撷英一样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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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从未轻视过宦官。人生在世诸多无奈,很多时候人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但能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
景明月缓缓蹲下身,但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重山锦制成的君子衣在她身上依旧没有半分褶皱,鲜亮而端庄。
景明月直视着吴七发的眼睛:“柳定和陆撷英不一样,陆撷英想做将群臣万民踩在脚下的权宦,想做操纵君上呼风唤雨的九千岁。而柳定走的是一条君子之道,即使身为宦官,仍不忘安邦定国,兼济天下,所以我景明月敬重他,懂吗?”
“呵……”吴七发突然笑起来,血从他的唇角滴落,“柳定一向如此,宦官之身,却妄想走君子之道。可是这可能吗?这根本不可能!在你们这些清流名士的眼里,我们这些宦官就是卑污不堪的,就活该伏在你们的脚下卑躬屈膝逆来顺受,我们不争权夺势便命如草芥!是他柳定太天真太可笑!”
吴七发又吐出了一口血沫,弄脏了景明月不染纤尘的雪白鹤氅:“无妨,你且先杀了我,把我的眼珠子挂在长安的城楼上!如果掌监赢了,我也要看你们这些清流名士卑躬屈膝跪在我们这些宦官脚下的模样!如果你赢了,那我便看看柳定被兔死狗烹的下场!”
“我不杀你。”景明月淡淡地瞥了一眼鹤氅上的脏污,将鹤氅从身上解下。
“翟五刚和秦六强我必杀,是因为他们的罪名涉及东大营、科举舞弊等大案,他们被陆撷英推出来做替死鬼却不自辩,无论是原本罪名还是包庇之罪,都必死无疑。而你和荆十文——按照大坤律法,你们杀人未遂反被擒获,生死便由我定夺。我放过了荆十文,也放过你。”
景明月看向一直对她怒目而视的吴七发:“我要你好好活着,亲眼看柳定的君子之道如何践行,亲眼见证柳定虽遭宫刑,却依然能活得堂堂正正,受世人敬仰。也要你看清陆撷英的弄权妄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
景明月将那件鹤氅披在了吴七发身上,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当然,你如果被皇昭司派人灭口了,或者自寻死路愿意学翟五刚秦六强做陆撷英的替死鬼,那就不关我事了。”
景明月的最后一句话,比她方才兜头泼下的冷水,还要让吴七发冰冷刺骨。
见吴七发沉默不语,景明月拍了拍吴七发的肩:“如果不想死了,就把牙缝里的毒药吐出来,万一不小心咬破就不好了。”
景明月回到主座上坐下的时候,一粒毒药药丸从吴七发的嘴里被吐出,景明月露出了然的笑,重新从尹燕泥的手中接过一件崭新的鹤氅披上。
吴七发突然觉得陆撷英在景明月手下连战连败也毫不冤枉,景明月当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突然就没有怨恨景明月的力气了,在任务与命令之外,他突然也想活着看看,柳定的那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
吴七发失手被俘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皇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