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许礼然执起银梳,轻柔地为唐晚凝梳发,青丝缠绕指尖如情丝入骨,她偷偷剪下唐晚凝一绺乌发,混着自己的发丝打成青丝结,细细缝进昏睡之人的枕芯之中。
那些被她锁在心底的记忆破闸而出,月下对弈,十指绞缠。蓬船轻摇,温热吐息挟着清香漫过后颈。暗室烛影,滚烫血珠沿着锁骨蜿蜒。此刻回忆越是鲜活,便越是化作凌迟的刀刃,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间,痛得她几近窒息。
次日,天刚破晓,许礼然正为唐晚凝擦拭身子,忽觉掌中玉指轻颤,她浑身血液刹那凝固,却见昏睡之人眼尾沁出晶莹泪珠,口中喃喃呓语,“许礼然…我不要…放过你…”
许礼然颤抖的唇贴上唐晚凝冰凉额角,肆意地让泪浸透她的鬓发,声音哽咽,“阿凝...定要醒来...醒来才能再将我囚住。”
连日以来,许礼然皆守在唐晚凝榻前,每至为唐晚凝换药之时,瞧见她心口处那道刺目伤口与印记,许礼然眸中泪意便再也遏制不住,簌簌而落,心间痛意肆意蔓延,疼得她几近窒息。
她为着对母亲的承诺,狠心地将挚爱抛弃,她以为这般抉择便是正途,自己每日所受之痛,未曾有半分消减,她的阿凝,也在痛苦深渊中受尽煎熬。
失了阿凝的每一个瞬息,沉重到她根本无力承受,她知晓,自己罪孽深重,合该坠入阿鼻地狱,受那无尽折磨。
她既有愧于母亲,亦负了阿凝,真真罪无可恕。待到来世,她再向母亲赔罪,偿还母亲生养之恩。这一世,她欲先将亏欠的爱,悉数还给唐晚凝,以赎己罪,慰彼心。
晓色昏沉,唐晚凝醒来时,房内空无一人,她缓缓支起身子,倚靠着床头,目光扫过周遭,却见床边矮几之上,搁着一碗桃花羹,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预感。
她盯着那汤碗,喉咙里溢出破碎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苦涩药味与铁锈腥甜,两种气息在喉间交织。
“许礼然…是你吗?”她仿若梦呓般,低声喃喃着,那声音轻得几近飘散在清冷空气中。
门扉缓缓开启,唐晚凝目光瞬时移向房门处,只见日夜在梦中折磨她之人,竟缓步朝她走来。
女子面上挂着明媚澄澈的笑颜,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伤痛,依旧如往昔那般爱意缱绻,唐晚凝一时看得失了神,种种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过,爱恨交织,直教她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