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璎以为他要顺势起身,刚给他从包裹里翻出烧饼,身后传来他清浅而又规律的呼吸声,回头一看,嘴角僵了僵。

……真能睡啊。

*

马车前进的速度很快,车帘翻飞,能看见外边的陡峭山崖。

兰璎被颠簸得摇头晃脑,还坚持紧盯着路况,生怕一不小心就冲下悬崖了。直至前方隐约显出建筑物的一角,悬起的心才稳稳落下。

“此处是青山观,在大雍西南很有名。”马车停下,褚棠枝道。

“看出来了。”

兰璎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即便是这样差的天气,也还是有不少人上山祈福烧香。

“毕竟今日是十五,若天公作美,香客只会更多。”褚棠枝先下了马车,有两个道士瞧见褚棠枝的装扮,撑伞走了过来。

褚棠枝和道士们谈着,而兰璎依旧待在马车里,戳了戳春鸣的肩膀。

“醒醒,”戳不动,她握住他肩膀前后左右晃,“先坚持一会,待会进屋里好好睡。”

岿然不动,安如泰山。

兰璎:“……”

不会吧,难道要她再摔一次?

两个童子上前来问是否需要帮忙,醒来的银蛇往帘外直起半身,凶巴巴地龇出毒牙,吓得童子们连连后退。

兰璎狠下心,往他脸上掐了两把,还揉面团似的又搓又捏,将他玉白如瓷的脸掐出一片浅粉痕迹。

春鸣这才颤着浓密的长睫,缓缓睁开了乌润的眸子,深浓的眼瞳里映着浅淡天光,满是迷蒙。

垂眸看见兰璎伸出的魔爪,他薄唇轻抿,嗓音微哑:“我睡得很沉?”

“是啊,”兰璎杏眼圆圆瞪着他,“你可真能睡啊,叫都叫不醒。”

春鸣极缓地眨眨眼,在昏暗车厢里静默了会,眸光茫然地散在她面上,

待到视线渐渐聚焦,他才盯凝着她血色红润的唇,轻声道:“抱歉。”

“过了今夜,以后便不会了。”

今夜月圆。

待到圆月升起时,他将用她喂养蛊虫,得此增益后,自然不会再贪眠嗜睡。

这声抱歉,就当是提前感谢她献祭一身血肉罢。

这般想着,春鸣浅浅勾起唇角,挑开车帘,笑吟吟地步入了雨幕,荡起的铃音在沙沙雨声中格外清脆空灵。

“等下等下,还没打伞呢……”

一眨眼的功夫,雨水就浇湿了他的乌发和衣衫,兰璎被他这无所畏惧的模样吓呆了,连忙提起包袱,打开油纸伞追了过去。

少年神色温和无害,兰璎自然不知道他已经暗暗计划着解决掉自己。

心里还怪道他分明说是要用还魂草助眠,可看他这样子,哪里需要助眠了?

别人是夜里失眠白日还得爬起来干活,他是夜里“失眠”但白日里呼呼大睡。

道观来往的香客和道士不少,雨势渐大,雨声将步履声和谈笑声齐齐湮没。

想到他方才说的“抱歉”,兰璎凑近他耳边解释:“我没怪你。”

“待会进了厢房,你继续睡便是。”

*

道观依山而建,处处清幽。

待道士领路进了供香客歇脚的厢房,兰璎扯着春鸣的衣袖让他到榻上继续睡,自己则和褚棠枝一起去用午膳。

回来时已过午时,兰璎收起油纸伞,携着一身清冽水汽进了屋。

道观厢房简陋,没有里间外间之分,只一条床榻摆在窗边。

兰璎揉着困倦的眼,后知后觉地发现春鸣占了床榻,她就没地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