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肆

“寡妇?扶余丰璋的前妻?还有孩子?”李下玉吓了一跳:“素雯你可不要乱说,王都督是何等人,又怎么会和一个寡妇在一起的?还是个有孩子的?”

“姐姐,你知道桑丘吗?”李素雯问道。

“知道呀!不是王都督的贴身家奴吗?”李下玉道:“是个百济人,王都督还在微贱时便跟随他了,怎么了?”

“桑丘的夫人便是那女子的婢女!”李素雯笑道:“姐姐,那女子能嫁给扶余丰璋,家中定是百济贵酋,容貌身段想必也是好的,生了娃更懂得疼人,那时候王都督也是孤身一人,有人牵线搭桥,也不奇怪!”

李下玉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妹妹的话倒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

“其实姐姐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现在王都督已经是四品、五品的官,将来更是前途无量,身边正妻的位置肯定不是那个小寡妇能坐的!”

“素雯,要说身份,只怕我们还不如那百济女!好歹她不是朝廷通缉的罪人。”李下玉叹了口气:“不要说这些了,能够离开长安,和每天和彦良这么可爱的孩子在一起,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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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州。

“真是活见鬼了,这鬼天气还要出去巡逻!”马匹踽踽南行,途中王宽一次又一次抱怨:“我敢打赌,回到望亭前咱俩都会着凉的!”

“淋点雨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又不是纸糊的!”阿至罗回答道,他的湿头发沉甸甸地垂下来,一撮松掉的发束黏贴在额头上,不难想像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但他却不在乎。初秋细雨柔软而温和,他喜欢用脸颊去体会这种感觉。这感觉将他带回到童年时代,忆起在部落中度过的那些灰蒙蒙的日子。她记得饱溢湿气的橡木林,枝干低垂;记得他追逐着兄长跑过一堆堆湿叶,笑声清脆。他也记得和同伴们用小弓射击松鼠、小鸟,采摘树林的野果的种种情景,记得树莓在手中的重量,指间沾满树莓汁液粘稠的感觉。有一次,他们采来的树莓中有不少还没成熟的,他吃的太多了,结果上吐下泻,若非萨满的草药汤,差点就没命了,自己当时年纪还真小呀!

“全身都湿透了,”王宽抱怨,“湿到骨子里去了。”他们周围树林浓密,叶梢的落雨声伴着马蹄行走泥泞的响动。“头儿,我们走快点吧,应该能够赶回去,能够睡在干地方,还能吃点热东西!”

“用不着!”阿至罗道:“前头路口向东拐再走两里路就有个酒肆,只要你掏得起钱,那儿的谷酒还凑合,炖兔肉和烤鱼也还挺可口!”

“兔肉、烤鱼、谷酒?”王宽满心向往的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么靠近贼人的地方还有人开酒肆?他就不怕靺鞨贼和高句丽抢了他们?”

“因为开酒肆的就是个靺鞨人!”阿至罗道,旋即他大笑了起来:“应该说是个杂种,靺鞨爹和铁勒妈生下来的杂胡。我问你,这仗打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王宽愣住了,他伸出指头盘算了下:“从贞观朝算起,少说也有三十几年了吧?”

“贞观朝?”阿至罗笑着摇了摇头:“俺祖上来营州当戍卒的时候,中原还是大魏天子呢!和现在还隔着大齐、大周、大隋三个朝代呢!”

“你说那时候就在和高句丽打仗?”

“是呀,要不然俺祖上干嘛来这里?去中原不好吗?”阿至罗笑道:“你想想,这么多年两边谁也灭不掉谁,打仗归打仗,日子还是得过,两边互通有无啥的,总要有些来往吧!”

“你是说这酒肆就是这么来的?”王宽问道。

“嗯,所以无论是哪边只要这酒肆别搞得太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都用得上!”

这时路上传来马匹嘶鸣和雨水溅洒的声音,阿至罗急忙住口。“有人。”他一边出声警告,一边伸手握住刀柄,在这种地方谨慎小心总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