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肆

他们循声而去,绕过一个缓慢弯道,看见那五六骑成纵队行进的人马,正嘈杂地渡过涨水的溪流,为首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宽兴奋的挥舞手臂:“大贺兄,大贺兄,是我们呀!”

“原来是你们几个呀!”大贺怀恩大喜,他策马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阿至罗的手臂笑道:“今日出门打猎,却不想遇到了兄弟,你们这是去哪里?”

“刚刚巡逻回来,去前头那家酒肆吃些酒肉,烤烤火!”阿至罗看到大贺怀恩也是很高兴:“想不到遇到兄长您了!”

“是仆骨家那家酒肆吗?正好我也要去,便一同去吧!”大贺怀恩笑道。

“好!”阿至罗也很高兴,两伙人便合作一处,一路向那酒肆而去。路上随处可以看到浑身皮毛的猎户、采药人、小商贩、采蜂人,这些人将狭窄的道路变得拥挤不堪,迫使阿至罗等人有时不得不下马来。

“今日路上怎么会这么多人?平日里没这么多人的呀?”阿至罗问道。

“一来是秋天了,这些人入冬前就要歇手;二来他们也听说了要打仗的消息,估计是想乘着打仗前赚上最后一笔吧!”大贺怀恩笑道。

“打仗的事情他们也知道?”阿至罗问道。

“这些人就是吃大唐和高句丽两把刀中间那口饭的,消息灵通着呢?”大贺怀恩笑道:“你要是小看了他们,迟早要倒霉!”

酒肆正好位于两条小河汇合处的路口,他们抵达时天色已经快黑了,酒肆主人仆骨站在原木柜台后面,口中不知道在嚼着什么,比阿至罗记忆中还要胖不少,他看上去和大贺怀恩很熟,一边说话一边笑着,最后他从大贺怀恩手中接过一个钱袋,叫来小厮牵走马匹,引领他们走进酒肆大厅,来到长桌旁。

大厅很长,通风良好,一边立着一排大木酒桶,另一边则是火炉。跑堂小弟拿着托盘和插着烤肉的铁钎跑来跑去,仆固从酒桶里倒出发酵桦树汁、谷酒以及别的饮料,嘴里的咀嚼一直没有停。

大厅里近四十张长桌座无虚席,来历各异的客人们并肩而坐。满头乱发的毛皮贩子和马骚味的牲口贩子坐在一起;浑身肌肉的铁匠缩着身子挤在瘦小的商贩旁边;一副狗熊模样的牧猪人和轻声细语的赶蜂人像老友般交换着各自消息。

长桌旁的每个人腰间几乎都带有武器,那个牧猪人的身旁更是一张蹶张弩,这玩意明显是军用武器,王宽瞪大了眼睛,扯着阿至罗的胳膊便往那边指,而无论是阿至罗还是大贺怀恩都一副啥都没看到的样子。

“阿至罗,你没看请吗?那可是蹶张弩呀!绝对违禁!”王宽低声道。

“别在意!”大贺怀恩笑道:“有什么法子呢?这里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的财产!”

“自己的财产?”王宽嘟囔道:“一个牧猪人而已,还财产!”

“他至少有四五千头猪,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四五千头猪?”王宽吓了一跳:“这么多?他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猪?”

“一个人当然不成,可他有四个媳妇,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还有十几个女婿!你觉得这不够吗?”

“他有这么多儿子女婿为啥不种地,偏偏养猪?”王宽问道。

“种地比养猪麻烦多了!”大贺怀恩冷笑道:“你想想,要种地就要开荒,开完荒之后还得挖掘沟渠,还得风调雨顺。最要紧的是,你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还未必是你的,秋天一到就有官吏差役来找你收租税了。牧猪就简单多了,首先这里大片大片的林子,里面多得是橡子坚果,足够猪吃,而且猪生崽子又快,一窝就有十来头崽子,又好养活。最要紧的是,猪是长腿的,税吏根本找不到他们头上,都是自己的。每年秋天,他把多余的肥猪都杀了做成熏肉,很大一部分都是卖给仆固的!然后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估计他这次就是来做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