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王文佐今日在圣上那儿呆了快两个多时辰?都说了什么?什么?你也不知道?没人知道,圣上把旁人都斥退了?这,这圣上是他王文佐一人的吗?什么事情都是他和圣上两个人谈了就决定了,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干脆只要他一个宰相算了!”
裴居道坐在书案前,平静的翻阅着眼前各州县送来的文书,耳边传来外间同僚的抱怨声,面色如常,便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裴侍中,裴侍中!”一个气哼哼的绯袍汉子从外间进来了,对着裴居道道:“您是天子的岳父,在我等中间官职最高,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呀!王文佐什么事情都直接和天子商议,也没人知道他们谈了啥,如果都这样,那还要这政事堂干什么?咱们在这里还干嘛?干脆让王文佐开府,大伙儿都去给王文佐当属吏好了,反正到了最后还是要通过他和天子说的!”
“刘侍郎,你何必着恼呢?”裴居道放下手中的文书,面露笑容:“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嘛!”
“慢慢说?”那绯袍汉子怒道:“本朝的旧事您也是知道的!文皇帝时中书门下三省本是分署办公的,但这三省若是政见不同,便会相互扯皮、推诿搪塞,坏了国事。于是文皇帝便下令三高官官合署办公,遇到难决之事方才禀告天子。可这王文佐本是个武人,入政事堂也还罢了,居然还视旧例于无物,有事不先在政事堂商议,就直接面奏天子,还是单独面见。那今后他说什么事情别人还能不同意?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和天子说?这样政事堂岂不是就他一个人说了算了?咱们岂不都是他的属吏?”
“呵呵!”裴居道笑了两声:“刘侍郎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圣上愿意见他,愿意听他的,那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说不许他面圣吧?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我不是不让圣上见他,但总得有个限度吧?”那绯袍汉子苦笑道:“您看看,每天下午,风雨无阻,那王文佐的车队就去太极宫了,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还往往是单独面见。咱们五六天能见一次圣上就不错了,这,这圣上也未免太偏心了吧?”说到最后,那汉子已经是哀叹了。
“那就没办法了!”裴居道笑道:“谁叫王文佐立下了盖世之功呢?对于陛下来说,咱们这些人都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唯独王文佐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没有王文佐,陛下哪里有今天呀!”
“这——”刘侍郎张口结舌,片刻之后道:“难,难道您也是——”
“我又如何?”裴居道笑道:“你以为我的女儿入了宫就和你们不一样?别说笑话了,陛下登基那天夜里我和你们一样,都睡得死死的啥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才知道天位已经易主了。”
“那您女儿毕竟现在是后宫之主呀!”刘侍郎道。
“当初陛下选的太子妃可不是我家的女儿,而是杨家的女儿!”裴居道意味深长的看了同僚一眼:“你明白了吧?”
“那,那就拿那厮没有什么办法了?”那刘侍郎几乎是哀嚎了。
“什么叫那厮?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等的同僚嘛!”裴居道笑道:“再说照我看,这王文佐也是陛下的忠臣!”
“忠臣?”刘侍郎面色涨红,浑似吃了一颗苍蝇一般:“他也算忠臣?”
“当然算!”裴居道道:“当初的情况你应该还记得吧?贺兰敏那事情之后,太后都干了什么?用周兴兴大狱,还把那两个流放到西南的侄儿弄回长安,其中一人还当了东宫左卫率,分明是要对太子下手了。如果不是王文佐骤然发作,拨乱反正,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破家灭族呀!”
“好吧!我承认王文佐那时候是做了件好事!”刘侍郎非常勉强的点了点头:“可他现在所作所为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你在政事堂可没少说他的坏话,他现在可没有把你刘侍郎打进诏狱去!”裴居道的话就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刘侍郎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裴居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这样吧!陛下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懂。当天子的不能专任一人,这不光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王文佐好。再等一等吧,陛下总是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