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面生!是头一回来聚春园吧?几位……”
小钱不紧不慢道:“找个安静的座,一壶香片两个杯子。再打两个烧饼。”言罢,丢出一串铜钱来。
茶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因而伙计的眼光也最为毒辣,上下一打量便已心中有数。吆喝一声便将他引到靠近后门的一处靠墙角落的单桌上。
小钱扫了一眼,前堂三间已经上了一多半的人。来茶馆吃茶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在这里高谈阔论消磨时光的也有来谈生意的,有来说和事儿的,拉纤的,保媒的,做牙的,买卖当票的……在这茶馆里也有着许多每天在茶馆讨生活的人,相面算卦的,卖果子的,替人修面理发的、卖唱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他将两个茶盏都斟满了茶水,慢慢地饮着香片吃着烧饼。悄悄地观察着堂上和进出的茶客。茶馆本就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之地。聚春园的地理位置又注定了这里的客人多是过路歇脚之人。尤其是这三间前堂,正是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的地方,他这样的生面孔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便有个头戴毡帽,身穿羊皮皮袄的赶车人走了过来,冲着他微微一躬身,用一口浓厚的山东口音问道:“是昨日来雇车的老客么?”
小钱微微点头,道:“你就是车行的伙计?我行得不是长脚,要本地的路途熟悉。”
“是,正是,鄙号威远。”赶车人躬身道,“京师一府两县,周边各县,道路都熟。”
“你且待我片刻,待我饮了茶便过去。”
车夫道:“小的车子就在外头,蓝布车罩挂三枚铜钱红索子的便是。”言罢退了出去。
小钱并不急着离开,又坐了片刻。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中年壮汉,头戴青缎围火狐皮暖耳六合一统毡帽,身着青布直缀,外罩棉袍,系着一条黑缎板带,脚下一双毡靴。一股子“挂相”的打扮。
他一进门,伙计就扬声道:“秦三爷来了!”
话音未落,店里便是一阵骚动,座位上落座的各色人等,纷纷起身过来招呼。秦三爷只是团团作了一个平揖就算是还了礼,口中并不搭腔,一双鹫目从前堂众人身上快速掠过。这才慢吞吞的迈着四方步到当间的空桌旁落座。
茶馆里所有桌子都是大小八仙桌,唯有这张是长方形的。正对着正堂大大门。不论茶客进出多少人,从没人到桌旁落座的。小钱知道,这是一张“马头桌”。是本地“龙头大爷”才能坐的。
伙计马上送上一壶茶,两碟南果蜜饯。
秦三爷喝过一口茶,抹了抹唇边的短髯。这边已经有人请安问好。小钱知道,这秦三爷是罗城的地头蛇,初来乍到的江湖人都要在此地拜码头,才能“做生意”。
他一面敷衍着,一面问在旁伺候的伙计道:“刘小辫怎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