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所有感觉都是麻木的。周围的风声好像顿时静了下来,而从他自身体内发出的轰鸣却愈响愈烈。
这种感觉,钟无忧很熟悉。在若干年之前,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一场疼痛。
真正的疼痛是在麻木之后到来,钟无忧忍不住倒数默念着时间,果然,疼痛如潮水一般,向着他的右耳,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的右耳,被桃杳用那只纤细的金簪,给削去了。
钟无忧低下头,看见从自己脸上脱离的右耳滚落在脚下的泥地里,掩藏在心中已久的那种耻辱感又重新涌上心头。
他发出一阵狂笑,可是笑声自己却听不太清了,只能看见眼帘前面蒙上了一层血雾,这是久违的他已多年没有感受到的杀伐之气。
桃杳的脸就倒映在这一团猩红的血雾中间,她的神情倔强无比,但还是很稚嫩。日光照在她无邪的脸庞上,好像一碗刚刚放凉的白开水,洁净、无尘,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她、触碰她,捧起她,像饮鸩止渴似地,将她一口饮尽。
从钟无忧耳侧剜出来的那些鲜血,也溅了好些许在桃杳的手上,袖子上。她战战兢兢地抓着那只金簪,神情却毫不畏怯地抬头直视着强大的敌人。
像吗?是像。他好久没有再见到那个人了,如今却好像在桃杳的身上重新和那人再见了一面。
暌违已久了,这种感觉。坦白来讲,钟无忧确实怀念这感觉已经很久很久,难道他应该感谢桃杳吗?是她让他重新再体会一次。
眼前猩红的血雾之中,桃杳的脸渐渐变幻成另一张脸,他们好久没见,他已经老了好多,可是她依然还是当年年轻时候的模样,就像天上明月一样,皎洁而明亮。
紧接着,他眼前的那些血雾便渐渐褪了下去,眼前那人对他笑了一笑,倏尔之间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