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栖江畔,每年春日会有成群的大雁在此短暂停留,休整,又飞向远方。
只见远处天际,新的雁群在领头大雁的带领下,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排成一个“人”字,顽固地从最后一座山头上越过,飞掠雁栖江面后,爆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唳叫声,尾音短促,愉快之意弥漫江畔。
“春日雁,春日雁,大雁春来,风光无限!” 洛枳实站在江畔,沉吟半晌,袖子一挥,真情实感道,侧头对阿好一笑,“阿好兄,怎么样,可能表达此时的意境?”
学堂下午是绘画课,春日午后困意绵绵,雁栖江离族学不远,又逢着大雁栖息,所幸靖远先生就带着一众小崽子们出来踏青了。因着朝堂上的事,族学里乖觉的世家子弟们最近都安安分分,连春日里夫人们最爱办的赏花宴,踏青活动也没了以往的轻松,更别说是诗会、茶会的了,办了也是不敢轻易参加的。跟着先生出来,能放心的欣赏这春日风光,重要的是不用被拘在学堂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回头要交一幅以大雁为主题的画作。
阿好唇红齿白的小脸上眉眼弯起,点点头,挺顺口的。
洛枳实正要得意,被陆鸣之抬手捏住了后脖颈。
“鸣之,我知道我后脖颈很好捏,可你也不能总捏,后脖颈都要被你捏得凸起一块了。” 洛枳实一边反抗一边小声抱怨。
“我听嬷嬷说,后脖颈有凹窝说明这个小子贪嘴,正好我给你捏捏,改了你贪嘴的毛病,也好让你这圆润的身型变得颀长一些。” 陆鸣之一如既往地嘴毒。
谢清池面上带了些笑意,眉间的郁气淡了一些,目光看向阿好,发现她正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一个板子,将小册子垫在板子上,手里拿着一支怪异的竹制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这似乎是阿好最近的养成的习惯,她相貌生得好,斜挎着个小布袋,时不时认真写着什么,看着萌萌的,有此启发,他还让下人给嫡姐养的那只猫做了一个小布袋,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倒是让嫡姐心情好了不少。
抬头发现表少爷在看她,眨巴了下大眼睛,微笑回应。
她这是在随时随地记录灵光乍现的感知,竹制硬笔则是杨六郎送她的,一回轮休回关宅,可巧他又将自家的房子给炸了一回,杨夫人一怒之下将他赶出了家门,她和小山哥外出回来,看到他蹲坐在他家大门屋檐下,颓丧又可怜兮兮的,便将人请进了家门。他倒是不客气,蹭了一顿饭后,露出一口白牙,张口就向她借银子,这支竹制硬笔是他付的利息,她得了之后,一直放着,这几日算是派上了用场,倒是让她发现了其中的妙用。
这会儿四少爷和洛枳实少爷正低头看向江里,一旁一只头上生了一小撮黑毛的大雁,胆肥地在他们不远处来回踱步,阿好盯着它了看了好几眼,大雁的体型如鸭子大小,这只看着尤其肥美,余光里发现靖远先生在对着此情此景怔怔出神,算了,想来这只雁兄能长得如此肥美也是不易。
侧头,表少爷也在盯着这只雁兄,却是在出神,抿了抿嘴巴,表少爷最近有些多愁善感,想了想,她开口:“天气渐暖,听说温夫人病情好转了不少。”
谢清池对上她温暖的大眼睛,笑道:“姨母的病,前些日子托枳实的父亲过去瞧了瞧,换了新的药方,身子是好了一些。”
“我阿娘从前有一回生病,病了好长时间,爹爹和我都好心疼,那段日子每当日头好,喝完药,爹爹都会将娘亲推到院外晒晒太阳,爹爹说阳光能让花草长得好,对人的身子也有好处,他还会讲故事逗娘亲开心,我跟这在一旁咯咯笑,后来娘亲的病就慢慢好了。若是温夫人的身子允许下床走动的话,多晒晒太阳,多让她走动走动,多多让温大公子陪她说说话,想来应该会好很多。” 她依据自己的经验建议道。
病情反复或许是身体原因,也可能是郁结于心,温夫人她虽没见过,可想象中应当是个很好的人,若是能好好活着,对温大公子,表少爷和表小姐以及四少爷都是好事。
谢清池神情有些意外,眼睛动了动,笑着道:“好,我会和表兄说的,一定让他这么做。”
陆鸣之看了一会儿江中的游蛇,便失去了兴趣。
“咦,那艘游船上的人好像是含之哥,这么巧,国子监今日组织学子们也来游江赏雁?” 洛枳实拍了拍陆鸣之的肩膀。
江面上不远处,一艘游船的甲板上,三三两两站着身穿国子监学子服的学子们,陆含之、郑南行和卢昌明站在一块儿,郑南行向他们指了指,显然是看到了。
安京官员勋贵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多都沾亲带故,像陆鸣之和陆含之这样一个在国子监,一个在族学读书的兄弟也有不少,这情境大概就像身为学生的哥哥们出游,遇到了同样是学生的弟弟们,只能....愉快地一起游江了。靖远先生没跟上船,先行回族学了。
两艘游船,船体很大,这么些贵公子才子们在一起也不嫌拥挤。
“小阿好,你这身装扮倒是别致。” 郑南行头次见她小厮扮相,半是稀奇半是开玩笑道。
洛枳实和郑南行不熟,听他此言,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阿好眨巴了下眼睛,只笑着问好:“南行少爷安好。” 心里有些奇怪,这次见南行少爷,他眉目间似乎多了股郁气。
雁栖江畔,每年春日会有成群的大雁在此短暂停留,休整,又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