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南厢点头笑道:“好了,女人教训孩子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喝酒吧。”
陈梅生摇头道:“哎!王孙满观秦师超乘者三百乘,便知秦师必谪。我等今日观公主教子,于自身德行大有裨益,亦可知当今圣上治国之道。”
郭南厢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陪陈梅生站在阶下。他扭头看到锦绣公主在暖阁中怀抱青环柔声教诲,便打趣道:“我家的公主是雷电交加雨过湿地皮。你家的公主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两相比较,还是你家的公主治家之道更胜一筹。”
陈梅生还待再讲大道理。就听蓬莱公主笑骂道:“好酒好肉堵不住你们两个的嘴,在这里胡吣什么?”
郭南厢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说道:“下官谨遵公主之命。”说罢一把将陈梅生拽入中堂。
锦绣公主见蓬莱公主与德音都返回暖阁,便劝解道:“孩子淘气本是正常,你们不必如此着急。”
德音道:“小时候不管,大了就管不了了。”说着,她便将鸿胪寺卿之子用荷叶饼擦嘴,又扬言自己的猫狗天天都吃精米白面一事告诉了两位公主。
蓬莱公主惊讶道:“此子竟敢如此猖狂?宫里面吃剩下的米面才用作猫、狗和鸟儿的饲料。一个四品官家中就敢如此奢侈浪费!”
锦绣公主更是拍案而起,面带愠色道:“秦师傅(秦源)在陕西为筹措军粮两鬓斑白。如今市面是不缺粮,但国库中的存量多年来一直在下降。父皇为此事十分忧虑。不想这些惫懒颟顸的官员竟然如此挥霍无度!我明日就要向父皇禀报此事。”
德音心中一阵窃喜。她成功利用锦绣公主对萧干城的倾慕之情,为自己丈夫再次擦了一回屁股。
直到距离宫禁不到一个时辰时,几人才恋恋不舍各自回家。
锦绣公主带着青柳、青环正要登上父皇为她定制的精美大轿。就见陈梅生一溜小跑冲了过来。他手上举着治疗外伤的药膏,气喘吁吁道:“刚才看公主玩得开心,没有将药膏送进去。公主先把药膏涂上吧。”说着陈梅生恭恭敬敬将药膏举过头顶奉献到公主面前。
公主身边的侍女正要去接药,就听青柳说道:“我娘要是有伤,都是我爹爹亲手给她上药。”
宫女伸在半空的手不知是该收回,还是继续接过药,顿时场面无比尴尬。锦绣公主听说干城与德音如此恩爱,心中无比羡慕,不禁红着脸低头遐想。陈梅生见公主不吭声,以为是默许,便小心翼翼将药膏向公主的下巴涂去。感觉到凉凉的药膏擦在脸上,公主本能要后退,但看到陈梅生抿着嘴唇一脸认真关心的样子,公主便没有拒绝。陈梅生为公主擦完药,满脸关爱的问道:“公主的伤口还疼吗?”
不等公主回答,就听青柳拍掌道:“探花郎好生温柔,羡煞青柳。”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登时脸羞得通红。公主竟然对陈梅生有了那么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段旧情虽然令自己十分向往,但终不能成为正果,是否应该接受眼前之人?公主思索片刻,终于面带笑容,柔声说道:“谢过夫君。”
陈梅生听到公主一改往日例行公事的口吻,语气温暖柔和,立刻喜上眉梢。他看青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其实公主更喜欢骑马,但作为杰出的女儿奴,当今陛下觉得女儿骑马十分危险,便精心组织工匠为女儿打造了一顶轿子。这顶轿子内部设有客厅、起居室和卧室,装饰和做工十分豪华变态。青柳早就对公主的轿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紧跟着公主走入轿子中。饶是在金川和屏山两伯第中见多识广,萧青柳还是被轿子中的陈设震惊到了。青柳心中渐渐对公主产生敬畏之心,开始变得愈发听话可爱。
陈梅生小心翼翼搀扶公主踏上金顶大轿,自己翻身上马,夫妻二人方才奔公主府而去。
再说干城今日在广闻寺里翻阅了一天的卷宗,中午都未曾顾上吃饭。直到郑德贤与钟伯到广闻寺衙门来寻他,他在这才懵懵懂懂走出存放各类情报的档案库房。掌管库房的老吏向干城行礼道:“我们几次送茶果进去,屏山伯都不曾知道。若是您再不出来,我们几个就要锁库房了。”
干城先是一怔,方觉今日看了这么长档案竟然没有感觉口渴。他连忙笑着让侍从赏给看管库房的老吏两锭银元宝。干城这才与郑德贤等人又说有笑去找姜士祯吃酒。待四人聚到一起便奔城东的佛跳楼而去。四个人正说笑间,就听身后一阵嘈杂,转头看去竟然有一顶气势恢宏的朱红色大轿自西向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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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贤满脸艳羡道:“乖乖这顶大轿,咱们这些公侯之家的子弟都未曾坐过。这大轿中到底是何方神圣。”
钟伯也由衷赞叹道:“这顶大轿用得是金顶,想必是京城中王爷府上的吧?”
姜士祯不咸不淡道:“真奢侈,竟然有三十二个轿夫抬轿。”
于此同时一名儒儒商人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自东向西而来。这匹儒儒骏马身形健硕,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是好马,但这匹马从来没有进过城。见到满城到处是人,早已是精神高度紧张。忽然人群中一声唢呐声尖锐破空而来。神经紧绷的白马顿时惊了,高扬前蹄一声嘶鸣,挣脱儒儒商人直奔对面的大轿而去。
眼见受惊的白马飞奔而来,一众轿夫连忙要调转轿子。大轿旁边一位骑在白马上的书生被惊马吓呆了,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任凭胯下的马儿转身逃窜。中原的马儿素来温顺,见到如此强健野性的蠕蠕马儿,早就魂飞魄散逃之夭夭。骑马之人若是久经战阵的起手还好,若是普通人自然是驾驭不了当前的局面。
道路上的人们霎时乱做一团,男人拽着女人,女人拽着孩子向道路两边逃散。在大轿旁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孩童被惊马吓得呆愣在原地。眼看惊马就要冲到轿子前,轿夫纷纷扔下轿子四散奔逃,只有几个忠心护住的轿夫还企图将轿子挪开。
郑德贤大叫不好,正要抽出佩剑时,忽听干城大喊一声冲向惊马。干城从小长于乡间深知马惊了很难拦住,只能将其撞翻。众人只见一道人影犹如闪电瞬间与撞向惊马的左肋。在众人的惊呼中,只听“嘭”得一声闷响,紧跟着又是一声马儿撕心裂肺的嘶鸣。满地烟尘中干城与惊马一起直挺挺摔倒在大街上。惊马倒下的瞬间,头重重砸在大轿的抬杠上。
缘分就是这般奇妙。本来想远离的人,却又被命运安排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