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样的道理,本已经身首异处被仵作用钩子接上的木增不懂,如今在棺椁之前骑马,带着自家父亲回家的木波也不懂。
羌人的历史太短,还无法分清枭雄和英雄到底有何区别。当然,在木增为王,赢得一场又一场胜利,让东羌城汇八部之长一跃成为四关之外最大的城池。对这个历史上从河西之地一路流浪到南疆的民族来说,把枭雄当作英雄也无不可。
若是木增知道,在自己儿子面前若不是动辄责难其难堪大任,而是多几分父子温情;对自己的士卒百姓并不是视之为手中刀剑,而是人主的子民;那即使情形如何危难,或许都会有一支羌骑北上亡山给他带来最后一分生的希望。
可惜没有,因为自负而惨败,因为狠辣严苛而无人来救,因为一场大败从羌人人口相传的英雄成为一位惨死的大王。木增这一世,活得也算够了。
拔营向东,李朝领军往理关回返,在和杨宸辞行之前,还被杨宸托他带一句话给自己家老爷子:“回去以后,告诉老将军,那酒本王给诏人喝了便喝了,少怄气几日,酒这个东西,并非善物啊”
行礼告辞过后,李朝身负一张李家人最得意的大弓,在理关之外数百里的群山里纵马快意奔走。心里的畅快不为其他,只为这憋了六年,出击不可离关三十里的荒唐事一朝破碎。
少年将军少年心,出关远征,建功立业,灭国封侯,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事。此番跟着杨宸,虽未有动过刀剑,但是起码出关和诏人乃至羌人的锐卒都打了一番照面。杨宸留给他李朝的,也不仅仅是去年那位面相纯善,刚刚就藩有些不知进退的楚王殿下。还留给了他乃至整个边军一个希望,一个可以出兵远伐,不负此生的希望。
东去途中,安彬、洪海、萧玄、去疾四人跟在杨宸左右身后,轻轻勒马而行,神色各异。安彬神情有些紧张,这深入羌部之境,恐遭了木波此人的暗害。毕竟瞧着那张脸,都会莫名生出一股子恶气。
当着宁军大营,亲自手刃手下将领立威,还暗中坑害了一把自己父亲的狠角色,着实难以让人放心。朝友暮敌,反复无常就是这类小人常做的事。跟在大军左右的游哨至今没传来一点动静,便更是让安彬心思难静。
萧玄则是经过安彬替杨宸为他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不禁佩服龙种就是龙种,阴谋诡计,王霸之道,还真的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不仅瞒过了月鹄,连自己手底的人都一并瞒过,不知所求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