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又如何?”
“皇,皇,兄?”杨宸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皇兄口中听来的,可杨智确实如此说了,还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说与了杨宸:“北伐挫败,被围开平山,莫非他们便无过么?邢国公到底是名将,帐下更是有我大宁武勋众多,北伐之时人人挤破脑袋想要去草原上逞威风,这般地步,武勋势重,用一场大败搓搓他们的威风,我大宁可用开科取士破了这门阀世族把持权柄,使君不成君,臣不成臣,为何不能用一样的规矩大宁军中门阀之风,公府侯门手握大军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可”杨宸有所犹豫,杨智却急着说道:“没有可是,草原能用千里沃雪拦住国朝兴兵北伐,大宁一样可以用千里沃雪让蛮子吃点苦头,若是老三不奉诏南下,再提修好不迟,若是老三奉诏南下,那你们就在连城下,打得蛮子十年内不敢南望。至于卢尉,便做本朝的苏武吧”
杨智说完,面容上已经看不出半分仁善的意味,走上龙椅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人不见血,在杨智的谋划里,李复帐下的诸多武勋还有三万大军是弃子,而卢尉也不过是一个拖延住北奴商讨议和退兵的弃子,就连远在草原的秦藩,无论是否奉诏,都注定难逃责罚,奉诏不征是为谋逆,削藩的第一把刀便可理所当然的从楚藩头上移到让杨智如芒在背的凉州秦王府头上。若是奉诏,那虎骑在草原大败右贤王部后,不得不南下千里再与以逸待劳的北奴王帐主力决战,注定势力大减,日后削藩也少些顾忌。
而杨智的谋划之中,胜利者只有自己,还有来日天子因为京中武勋覆灭,京营十不存一而不得不依仗的楚王殿下。杨智眼里的太平天下本就如此,由杨宸取代勋贵掌兵,再徐徐加以制衡,由王太岳在大宁的庙堂上指点风云,新政推行天下的所有阻力,勋贵,世族,清流都只能在皇权之下战战兢兢地听命才能有一条活路,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天子,也无人再敢对天子不敬。
“有些话,本宫不必多说,你自己细细体会,本宫对你期望甚高,你可不要让外人以为是本宫看错了眼”
尽管百般不愿,杨宸向杨智行了礼,奉了命:“臣弟领命”
“别这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高兴一些,在连城好好守几日边关,等楚王妃生育了,本宫命人将她们接赖京中,你们夫妻好好团聚团聚”
“藩王不可久居长安是先帝定的规矩,等臣弟做完了事,南下回去便是”
“那时皇爷爷的规矩,不是本宫的”杨智仍是双手撑在栏杆上,极目远眺,一句明明可以捅破了天的话,在他口中却是这般的波澜不惊。
“此番领兵北上,可否向皇兄讨个人”
杨智起了兴致:“谁?”
“赵祁,从臣弟重伤醒来那日后便被锦衣卫拿走,可锦衣卫诏狱里寻不到他,只说被宫里的人领走了”
“这好办,我一会儿便让陈和将他找来,还有其他的么?”
“还有泗水镇的狼骑,今日演武,臣弟看尚有一战之力,不如让臣弟带去连城,让他们戴罪立功”
“应你便是,打完了仗,愿拆散编入京营,不愿者,也不必回京了,本宫不为难他们,回去种田就是”见杨智说得这般轻巧,杨宸便打算得寸进尺一番:“还有昨日锦衣卫在泗水镇里抓了狼骑的都尉千户数十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请皇兄允准,让臣弟去锦衣卫里将他们带出来”
“你小子,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应你,应你就是了,早些北上,不然御史台每日上折子弹劾,本宫也奈何不住了”
“锦衣卫衙门气派得很,只怕臣弟空口无凭,景清不会放人,还请皇兄给的信物”杨智打量自己一身上下,摸到了腰间取出了太子虎符:“够了吧?”
“够了,够了”喜出望外的杨宸还没说完,杨智就提醒道:“赶紧出宫,待久了,母后该请人来唤你了”
“诺”
杨宸离开前,杨智却又突然喊道:“七弟,有些事,别怪母后狠心”,但终究没能将后面一句说完,只是挥了挥手:“去,早些离开长安城”
两代天子,两代楚王,冥冥之中,竟是一样的选择,可怜坐拥四海,却最害怕那些最想保护的人在自己脚下这座长安城里,遭了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