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赢不了,那就京军再上不迟,先在北面和北奴耗上些时日,楚王就安心在长安整军备战”
“备战?和谁打?”
宇文杰微微转过身子,眼神之中露出了寒意:“去岁辽王祸乱长安,是与北奴里应外合,又与晋逆东西呼应,若非上将军出幽巷,太子西狩而先帝留守安定士气民心,先帝又有密诏楚王这一手暗棋,今日天下归于谁手,如何能说?可秦藩战力更胜辽藩,陛下手中可没有上将军,所以要楚王整军,要营建东都,要河北锐卒”
“陛下是在防着秦王殿下谋逆?”宇文雪轻声一问,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如此盘算缜密,却没能让人看出分毫,若非久在长安,对大宁庙堂上的风吹草动知根知底,如何能算到杨智的杀招在此处。
“可若是秦王不反呢?”
“那秦王就移藩他处,秦藩冠绝天下的虎骑归于朝廷,东南吴王自是知天命不可违,束手就擒,削藩之事,大功告成”
宇文杰看到了宇文雪难堪的脸色,知道这是宇文雪第一次听到这般骇人听闻的话,宽慰道:“你必是想问陛下为何这般提防秦王”
“为帝王者,无人不疑,与其说陛下是提防着秦王,不如是陛下打算用朝廷雄厚的实力,让秦王看不到像辽王一样的空子,束手就擒,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都是兵家的大道,可做到这些,是手中有足够的底子,让别人看不到一分胜算”
宇文杰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放下,似乎在他这位当朝宰辅的眼里,已经可以看到一个藩王因为朝廷势大而不敢作乱束手就擒,残破的东都也因重建而焕然一新,天子可以东巡东都,洛阳仓的粮草不必在关中大旱时经由陆路千辛万苦的送入关中,因为天子銮驾在东都,浊水或许可以因此大治。
东都更近中原和世家大族所在的北地,朝廷在此,天子稍给恩惠,世族不敢作乱,北地归心,朝廷也不会因为在长安而担心在倾巢而出一战之时,有一支北奴精骑像去岁一样破连城而直逼长安城下。
那是一个天下大治之时,也注定是一个勋贵不敢再藏私要与楚王争功,清流不敢造次而要附天子以拒重入庙堂的世族。新政北上,是彻底夺了世族的根基,又一次北伐,则是打空勋贵的家底,无论是世族还是勋贵,无论是藩王还是清流,皆是龙椅之下战战兢兢的人臣,唯有俯首听命。
如今的王太岳势弱,不过是给天下人的一碗迷魂汤,当你看向朝廷,天子的目光已经在草原和东都,当你看向长安城外,天子的目光又已回到了奉天殿内。
除了如今看着像是失势的首辅外,都已成为杨智落下的子而不自知,不是不用这位想要生为帝师,死谥文正的首辅,而是用他之日未到,毕竟如今的朝廷,要重建东都,要重修浊水河道,还得要这帮自以为可以卖好的世族去做一次恶人。
王太岳知道,所以没有怨言,或许还在暗处,笑意盈盈的和先帝嘀咕着:“是先帝你教得好,还是臣这个太子太傅做的好?”
宇文雪看不到这些天下大治的时候,只是知道自己的夫君不可避免的成了帝王制衡他人的棋子。
其实无论胜败如何,天和帝杨智的这盘大棋,都注定落子无悔,落子无疑。
如今百官口中,大造宫室的是他,沉溺女色的是他,耽于享乐的是他,醉于梨园和伶人排一曲《霓裳羽衣曲》的也是他。
可杨智从没有忘记过,自己正位东宫之后学到的帝王手段,从未忘记过那些站在奉天殿里面对人臣却背靠龙椅正位东宫时心里的朝思暮想的王图霸业,从没忘过,这是自己是这大宁江山的主人。
一刻也没有!
宇文杰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把宇文雪惊到了,宇文杰知道,在自己说出这番话前,宇文雪和当今天下的许多人还是把杨智当作了那位在东宫温文敦厚的太子殿下,只是身上穿的龙袍从杏黄变为了明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