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园里,为南疆战事糜烂不堪,大宁一败再败而愤懑不平的杨宸在即将回京前恰好听到这份对自己和朝廷的议论,自然是恼羞成怒。
奉天子之命往江南彻查税案的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匆匆回京被视作软弱。
“罗义,邓耀”
“末将在”
为杨宸带来这些消息的两人像是等候已久,一道站了出来。
“给方家和陈家,下狱问罪!”
“诺!”
罗义和邓耀领命而去不久,在后院听闻杨宸大怒的宇文雪才姗姗来迟,看到此时被激得青筋暴起的杨宸,宇文雪没有着急劝慰,只是先站到了他的身边,扶着杨宸落座后,才不紧不慢地奉茶说道:
“臣妾听说,王爷动怒了?”
杨宸本想将茶水推到一旁,可奈何宇文雪执意要让他饮茶平心静气,也只好带着愤愤不平饮了几口此时只觉苦涩的江南清茶。
“本王刚刚收到京师传来的消息,朝廷兵败,让本王回京,如今就有人大肆传播流言,说本王只是欺负那些朝中无人的大姓,像方家和陈家,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事,只要朝中有人,本王和朝廷也不会拿他们如何。若是如此,本王的威名无足轻重,可朝廷的法度,还有谁会放在眼里?”
宇文雪闻言,也只是淡然一笑:“那王爷到底敢不敢动他们?”
“本王有何不敢?”杨宸侧目盯着宇文雪,面露困惑,为自己辩解道:“按本王的心思,他们早该下狱了,可那夜与李春芳密谈,倒是觉着他的话有些道理,离京前,陛下也曾提醒我,莫要让整个江南天塌地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新党倾覆,清流遭殃对本王毫无利害,可朝廷与陛下,非与我一道,有此壮士断腕之心啊。”
“只是如此?”
自成婚后,宇文雪对杨宸才是愈发了解,她自然明白这些是明面上的道理,杨宸之所以愿意将惩治江南士林之权拱手让人,还是念及要照顾各方的颜面,朝中清流的颜面,重用清流的先帝和朝廷颜面,而给陈家颜面,也是给一退再退的吴王府颜面。
他人敬我三尺,我便敬他一丈,虽是百姓口中的市井俗言,但也有他的几分真意尚在其中。宇文雪从李平安那儿听到了一些那夜杨宸与李春芳说的话。
她自然明白,自己的夫君手握重权,并不畏惧所谓的江南士林,可杨宸的退让,是给楚王府一条路,也是给日后不一定能手握重权的楚王殿下一条退路。
赶尽杀绝,在江南树敌太多太深,来日就藩金陵城的楚王府,还如何自处?
又一次被宇文雪看穿考量的杨宸没有再辩解,只是索性将身子向后一沉,闭上眼睛说道:“此事来得蹊跷,这江南,怕是有人不愿让本王这么轻松的回去”
说到关键处,宇文雪也趁势坐到了杨宸身边的椅子上,凑近了一些说道:“越是如此,王爷才越要小心行事,早些回京。”
“此话何意?”
“臣妾以为,朝中若只是兵败,为何会这般着急地诏王爷回京?”
杨宸刚刚才微微闭上的双眼又猛地睁开,这也是他疑心之处,姜楷兵败,丧师辱国不假,可只是在大宁的边关之外兵败,又不是被木波领军深入,打到阳明城去。为何会这般焦躁,何况此番传来的诏命太过简单,只言兵败,让他回京,又不明言,如此着急的回京,是要他领军镇压木波不臣,还是如何。
“那依你之意呢?”
宇文雪继续伏低了身子说道:“当务之急是回京,只有回到长安,王爷在不会因为这数千里的遥遥之路被隔绝音信,此番前来江南,臣妾只觉这江南并非当初在京师所观望那般简单。一夜之间,整个江南对王爷议论纷纷,还能拿出江南方家与陈家罪证,逼着王爷为了自证对方家与陈家动手。这只我们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想必也是知晓了王爷即将回京,既然他想留,那王爷就更不能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你的意思是,本王一并把陈家和方家交给李春芳,自己早些回京?”
“对”宇文雪点头说道:“臣妾疑心朝中有变,王爷远在江南,诏王爷回京,只怕是为了朝廷稳定,王爷回京若是一切如常无伤大雅,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可王爷回去晚了,势必会酿成大祸。臣妾可以在明面率众归京,为王爷引人耳目,暗地里,王爷的乌骓马可日行千里,轻装简行回到京师,一月路程,半月便可抵达。王爷当早些出发,越早越好。”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