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客气。”
……
程锡圭约了周霜去看房子,为了方便说话,舍弃了平日小轿,从后院赶了一辆大车先去接了周霜,又去接六王。
程锡圭难得风趣,“世子——”说着话还施了礼。
小主,
周霜矜持地受了,这会子他可不是平头百姓,前几日宫里宣了旨,为了让六王顺利地认下这个儿子,还给周霜编排出了一出身世,他的母亲摇身一变成为前礼部尚书的早死的女儿,与周霜的母亲陈萦怀自幼交好,少不更事做下荒唐事又身染重病,因此托孤给陈萦怀,自此成了周家的独子。在周霜看来这是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但因为是朝廷宣的旨,又不得不信,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不少戏班子都以此编排了新戏,京中首演抢得不亦乐乎。
“听说李大人还上门哭了一场?”程锡圭笑道。
陈传笺不由想起几天,前礼部尚书李济沧哭天抢地地找上门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周霜身上,一口一个我的外孙,全情投入地差点连老命都留在了周府。
周老爷也是不甘示弱,陪着李济沧一起掉眼泪,哭得周霜心烦不已,陈传笺做小厮身份站在他身后伺候,就见周霜一边陪着说话,一边不断用食指轻点桌面,那挂在衣服上的眼泪和鼻涕大概在他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梗得连呼吸都不畅快。
周霜平白无故地多了个爹、娘、外公和一大家子亲戚朋友,几天时间拜会的人都恨不得要踩平了周家的门坎,应付过李济沧之后,周霜便称病去了画庐,外界又传言周霜虽然傲气逼人但依旧不过是个普通人,一步飞升还是承受不起,竟然就病下了,真真是一举一动都能被编排出纷纷闲话。
“李大人同陈家有旧,贵妃娘娘对周兄可真是上心。”程锡圭道,“听说李大人还觅了处好宅子,若不是被我父亲捷足先登,怕是周兄就要搬到李家去住了。”
周霜嗤之以鼻,“六王爷穷到连宅子也送不起吗?”
陈传笺撇撇嘴,就六王那酒池肉林的胡作劲,想必是吃干抖净,怎么会给这个所谓的儿子留下备用钱?
“好像是的,据说去跟皇上要银子,还被训斥了一顿。”
周霜翻了个白眼,仿佛愈发看不上六王,孰料口风一转,“好容易自在王爷当了许多年,现在多了个儿子也就多了桩祸事,他日皇上身体不好了,还不知道谁先走,说来还是我对不起他——”
程锡圭耸耸肩,“帝王家,本不就是这样?”生在起起落落的门阀之家,程锡圭看的极开,倒是平日里薄情寡义的周霜还喟叹了几声。
陈传笺小厮身份不敢做声,但心里仍将六王同情了一番,周霜若不当太子还好,惠帝若是传位给他,怎么放心这世上还有六王这个“亲爹”?
两人闲闲聊着,没一会就到了六王府,门子通传后,俩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口恭迎六王,六王岔开五指,挡着午后刺眼的日头,一边大步流星地撩着袍子出了门,到近前来先是和程锡圭打了个招呼:“还累小程大人跑一趟,真是本王的罪过。”
“哪里哪里,能为王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寒暄了数句,六王转过脸来瞧着自己的便宜儿子,拿捏不定是该笑还是该激动,只好拿出平时对亲儿子的那副嘴脸,古板而威严地道;“平日里你也该常来走动走动——”话说完了又觉得不妥,少了几分失散多年的亲近和蔼,便又低了语调道:“为父找了你这么些年,好容易遇见了,你也不该这般冷淡。”
周霜和六王对视着,两两都觉得别扭,周霜应了一声,“嗯,忙完这阵子我便来。”
日头下,尴尬得不像话,连程锡圭和陈传笺两个有心人都觉得未免太刻意。
“王爷,时间不早,请——”还是程锡圭打破了沉默,王府的小厮得了信号,连忙搀着六王上了轿子,周霜照例坐在程锡圭的车里,闷头闷脑也不说话,待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丽正门,没走两步就觉得整个世间清净了,陈传笺将帘子挑开个缝去看,深宅大户,遍植翠柳,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幽静地方。
马车辘辘过了两个胡同,停在一户朱漆大门处,一行人下了车,早有人上前迎接,陈传笺站定去看,宅子修得也还周正,但不知荒废了多久,阴气过盛,想来还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好在是白天都不得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太过骇人的玩意。
周霜下了车,见这破败的大门就挑了下眉,程锡圭心细如发,道:“宅子是有两三年没有打理,但里面是花了心思的,修葺下就是处秀丽无双的地方。”
六王倒是不挑剔,横竖不花钱,更不是自己住,打起圆场很是痛快:“俗话说几年不住人,王府变鬼屋,我看门脸还不错,进去看看——”说着话,有一老仆开了门,这一开门,陈传笺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程家真是太会挑地方了,挑了一个满满当当的“鬼客栈”,这一开门的动静,院子里的鬼都受了惊,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惊恐又不悦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人有流离失所者,鬼也有居无定所者,大多是死于忧患的穷苦本分人,有些未了的心事,尚在人间徘徊,这样的鬼没有害人的心,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窝在城中阴气极重的地方,陈传笺这样的修道之人将这种地方称为“鬼客栈”,也会因为打听些消息而刻意寻找这样的地方,看来这程家的废宅便是一处隐秘的鬼客栈,竟然在京中这么多年也不曾被人发现。
小主,
陈传笺暗自叹口气,为了不吓到这帮达官贵人,她决定伪装自己看不见,只是这鬼客栈中有各种各样的鬼,死法千差万别,不乏一些面目全非之鬼,看一眼都要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