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法师呢?”
“宫里送来的东西太多,给长岭帮衬着清点数目呢——”周霜轻敲桌面,“你也该换个称呼,别总是法师长法师短,他日在人前说冒了,惹来疑心就麻烦了。”
“那——”
“我给她取了个新名字。”
“嗯?”
“绿瑞。”
“这——”
“天降祥瑞,家宅平安,她排在长岭前头,也可以了。”
这名起的未免有点太不上心,金长天腹诽着,在心中酝酿了几次,总觉得这绿瑞实在是有些难听的叫不出口,只好微微叹了一声,将话题岔开,“既然搬过来了,婚期是否提前?”
“两桩事,不挨着。”周霜吹开茶盏里的残梗,追问道:“鸿门宴赴得如何?”
金长天原原本本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不解道:“关于你的事倒是没问多少,平靖侯问了许多法师的事,甚至找了纸笔要我画出来,我只推说不曾见过真容——”
“哦?”周霜微微挑眉。
“你说他怎么对法师那么感兴趣?”
“平靖侯感兴趣无所谓,若是他那女儿感兴趣……”周霜冷哼了一声,“本想着做一对生不同床死不同穴的夫妻,看来那位千金小姐不愿意。”
“周兄如何得知?”
既然在意,便是视为仇敌,视为仇敌皆因有所求,这世上,最麻烦不过的就是欲念,易起难消。
……
陈传笺很忙,因为刚刚搬了新宅子,长岭这个大管家初初上任,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照应不来,哭哭啼啼地跑到周府求援,周老爷特地拨了周云过来,带空了半个周府,内侍府派来的那些下人们都只能在外围打打下手,眨眼之间一府整整有条,而作为周霜的贴身小厮,专门送来给周霜的礼物都需要陈传笺亲自点了再收起来,客人络绎不绝,礼物源源不断,而陈传笺又是个不识字的……
珊瑚树、玉如意,有样的照着画样,没样的找着鬼画符一样描下来,陈传笺眨眨眼,感觉自己要瞎了,一边表达着对读书人的敬佩,一边左右摇摆不定要不要抽空跟着周霜去识几个字。
长岭握着单子在库房门口的时候,看到昏暗光线下,陈传笺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心中酸了下,想要抬起的脚沉重如铅,犹豫了好一阵子。低声叫了一声:“少夫人。”
陈传笺没有回头,她对这个称呼太过陌生,在周府被人唤作少夫人的日子短暂如梭,像一场了无痕迹的梦,似乎存在过又似乎没有存在过。
长岭长吁了口气,走过去,道:“绿瑞。”
“哎,”陈传笺转过脸,挤眉弄眼地笑了,“管家。”
长岭撇撇嘴,“你就别打趣我了。”
陈传笺自顾自转了脸,指着堆在屋角的一堆镶金嵌玉的小箱子,道:“也不知是哪位送的,一堆胭脂水粉。”
长岭探头看了一眼,讶道:“这可都是上好的入画粉。”
周霜画画不爱落俗套,技法有新是一,用料讲究是二,红便取血,白便搀珠,金则入金,蓝则入岩,一张画在阳光下可有万千变化,寻常买墨都是在五湖斋,更多的则是周霜自己调,只是有些物件入的画,有些入不了,更兼有些材料出自荒僻之地,千金难得。
“有签吗?”
“有,字写得还算清楚——”陈传笺把手中的册子递过来,长岭粗粗翻了翻,“有些少爷用不到的,就无需费工夫记了吧。”
“也不知他要什么,还是都记下来。”
“反正日子还长,慢慢记。”长岭将盒子里的花签抖了抖, 字写得一般,署名:平靖侯府上。
长岭心中微微一紧,欲盖弥彰,嫌弃地道:“乍一看还以为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以次充好的,不被少爷看到还好些,看到了怕有会惹处不高兴了,索性——”长岭将小箱子收起来,“我收在别处好了。”
陈传笺轻嗯了一声,忽然转身道:“对了,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