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快到马场的时候,阿善这样清楚里面的情况,范泰就怀疑他是个“内贼”,后来听他任自己一行随意取用马场库房的米粮,自己却分文不取不说,还希望他们能救更多移民进马场,就有了点明悟。
如今马场几乎收容了广固城外七成流离失所的移民,再见阿善以大管事的身份来此巡视,更是坐实了范泰的猜想。
他知道是阿善做这一切背后另有主使,且这人是只想全自己悲悯的心不想成为都城里的异类,才指派了阿善出城能救多少救多少的,便顺着阿善的话卑微一礼道:“家奴逾越了。她只是有个名唤三娘的妹妹流落在城外,希望能请托贵人放她在马场里寻一寻……”
范泰以为阿善特意来移民里转悠,是因为还未找到三娘,于是侧面问问是否能帮上忙。
“不行!没有县里允许,移民不能乱走!”阿善断然拒绝道,“你们管好自己便是,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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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贵人息怒。”范泰了然,恭谨一礼后退回火盆边上。
阿善便好似替主家巡视完的管事,溜溜达达的跟着箕水走了。
待他们走远,有点琢磨过味儿来的三郎问范泰,“不能说么?”
范泰摇摇头,“从此以后,除非他和三娘要求,都绝不能说!”怕心思清浅的三郎不清楚其中利害,他还着意说道:“否则就是恩将仇报!”
“哦……”三郎撅撅嘴,看着粥锅不说话了。
倒是四郎问:“他不是说要县里允许就能走动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移民虽然按照屋子和院子分隔开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交流。三娘他们三个半大孩子没少趁着衙丁和顾氏亲兵不注意往其他院子跑,有一半儿的目的就是想找三娘和阿善。
范泰深吸一口混杂着米香、烟火的冷气,望着阿善离去的方向淡淡道:“之前没有,之后应该要有了。”
之后的巡视,阿善都只安静的看着,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等他回到亲兵驻地里单独给县衙腾出的办公地点,便拉着路上刚认识的段文佐大吐口水:“这不行啊!还请少史与上官说说,再寻几处庄子将移民分散安置了吧!”
段文佐见状,奇道:“这不是都挺安分守己的么?哪里不妥?”
“嗨呀!少史是没去里面走过么?里面都霍霍成什么样子了!”知道段文佐的上司掾佐就在一门之隔的室内,阿善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急:
“里面移民在园子里自行开火也就罢了,可他们还随处便溺!真是臭不可闻!更何况我才听亲兵说,里面一个院子也分不到一个衙丁看着,许多奸淫掳掠之事根本没人看管……”
说着,阿善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儿:“总之不行!明日我就回了夫人,马场里至多能留一半儿移民,剩下的县里尽快再寻地方安置吧!”
一半儿的移民少说也有一万五,一个下县也就这么多人,县里但凡能找到地方也不能让三万多人都挤到马场一处来。
段文佐听着阿善的话头都大了,深恨今天城门正常关了,不然他回城扫雪多省心!
他只能先劝解道:“阿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且待某与上官商议一番。”赶紧回屋去请示了。
屋里掾佐也不是聋子,阿善的话他都听到了,原本以为那个性烈如火的长庚走了,换了个笑眯眯的阿善今夜好过,不想更是个麻烦精。
听见外间有人进来,他赶紧随便抓起一个账本,做个皱眉核算,不想被打搅的样子。
段文佐一进门,见掾佐皱眉核算今日早就封了账的账本,想靠装聋作哑蒙混过关,便把阿善的重要性加重十倍说给他听:
“……某看这软阿善能摘那暴长庚的桃子,怕是在定侯夫人面前更得宠爱。若不能按住他,真叫他回了定侯夫人面前乱说一起,县里就难了啊……”
在一心官途的人看来,长庚辛苦两天两夜把三万移民硬塞进马场里,不过回城简单交个差的功夫就被阿善顶替了,还真是摘桃子行为。
问题是,阿善摘桃子之前不知道这棵挤满了移民的桃树不好伺候,只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想给他自己减负,给县衙添堵。
思及至此,掾佐把账本子一摔,气笑了:“得亏这世家豪奴当不得官吏,不然哪还有你我这等实心任事的人出头之日!”
“如此,掾佐不如禀告县宰,让他们提前出丁役?”段文佐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掾佐摇摇头,“那这几日县里得的,怕是还不够那些丁役嚼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