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参见皇上。”赖嬷嬷听见动静开门,不料来的竟然是如意,立刻行礼道。
“平身。”如意关上朱红色的门扉,如同一个寻常人家回来的公子,道,“朕来,看看念理。”
“拿着甚么?”如意见着赖嬷嬷遮遮掩掩手上的东西,不禁问道。
“这…这…”赖嬷嬷抬袖擦去方才跑出来的泪,道,“是……公主从前…瞎写的东西,奴婢收整一下,收整…一下…”
如意迎着赖嬷嬷红肿的双眸,接过一张有点发黄又有点皱的纸。
那是张宣纸,上头是歪歪斜斜的字,看着像是稚子学字一般。
纸上只有一首诗:
“誓扫匈奴不顾身,暗雪沉琴锁胡尘。
裂帛破钿弓月揽,篆书红颜风骨存。
山河长风拥厉草,燕门乾坤万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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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如意暗语道,“公主,的?”
“是。”欣慰爬上赖嬷嬷老泪纵横的脸,道,“是公主五岁那年写的。是燕世子,是…颜儿的哥哥没了后…颜儿写的,写给王爷的。”
缘来是书颜写的,缘来是她五岁的时候写的。
如意听过书颜讲过她小时候的事,他知道她有四个哥哥,他更知道此刻赖嬷嬷嘴里的燕世子就是被雅悦杀死的李书戟。
缘来她那么小的时候就立志驱除鞑虏了。
她没有异心,她只是不放心自己,不放心九州,她没有错,他更没有错——但自己在她生前却如此排斥她。
“颜儿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穿男装的。”赖嬷嬷回忆道,“为了讨王爷开心,她把自己当男孩子,把哥哥们的心愿当作自己的心愿…不足惜,她自找的,不足惜。”老人说道心痛处,拍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呜咽起来,“只是可怜我们念理!没父没母了!”
如意将诗铺平,走到黄花案边,又看起了另一张:“我本北都男儿郎,为何身系锦丝绦?”
这诗只有两句,五岁的书颜没有写下去了。
是续不下去了?还是续到一半被叫去了练武?
如意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知道,书颜是为他而死的,是为他的江山而死的,也是为她自己的心愿而死的。
他不忍再看下去了,他走到念理床前,掀开蝉翼一般的帘帐,里头的孩子有一张粉色的脸。
她有她父亲的样貌,却在眼角眉梢处有她母亲的柔和,没了男子的凌厉;藕节般的手臂压在了百子被上,小脚掌也露在了外头,可见睡相不好。
如意怜惜地碰了碰她的脸,念理扭捏一声却睁开了眼,见是如意来了,半睡半醒之间便叫唤了起来,“皇爷爷…”
“念理。”
听到回应,念理便醒了大半,挣扎着要如意抱。
五岁的孩子不重,如意一下子就能抱在怀里。
“皇爷爷。”
念理双手有劲地勾着如意的脖颈,满足地呢喃道。
稚子何辜,如意心中生愧。
“母亲呢?念理想念母亲了。”念理在如意的怀里偎依了会儿突然道,“念理想吃母亲买的糖葫芦了。”
“母亲,她,”如意哽咽,不得已道,“去很远的地方了。”
“念理好久没同母亲玩了。”念理喃喃道,“好久了。”
小孩子的心境,即便仅仅几天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母亲说她,说她,得空回来,便,陪着念理买糖葫芦。”如意望向窗外的黑夜,道,“念理可以同清嘉玩呀。”
念理听罢撇撇嘴道,“念理可以同皇爷爷玩吗?母亲总说您忙,又说念理太吵,不可以扰着您…”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如意把念理紧紧抱在怀里,这孩子是从小就和自己有说不清的缘分的!如意喜极而泣道,“念理甚么时候想见皇爷爷都可以!都可以!念理!念理以后跟在皇爷爷身边了!好不好?”
幸福来得突然,念理睁开睡眼朦胧的眸子,道,“那,母亲呢?”
“等母亲回来念理就不要皇爷爷了。”如意苦笑,果然父母才是最亲的。
“皇爷爷怎么哭了?!”五岁的孩子多愁善感,立刻一起哭道,“念理要皇爷爷呢!念理要皇爷爷呢!”
念理大声叫道,又伸出小手为如意擦拭眼泪。
“好!那说好了,念理就跟在皇爷爷身边了!不许,不许吵着要母亲!”
“嗯!好!所以皇爷爷就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