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非生非死

“显然我们对于意识体的规律变化研究比你记忆里的那个名为人类的文明还要深入,如果那真就和表面上看到的一样的话。当然,在对于它的本质和构造你的记忆带来的是很大的启发。”名为研究室的思维体在向思格德介绍他现在所处的状态。

对于任何一个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文明而言,发觉意识体的存在都是一种必然。

试想一下,当一个文明走出星空,有足够的魄力抛开伦理和道德的枷锁(也许有些文明压根没有这种东西),开始对造就了自己的思考的存在进行最为彻底的剖析的时候,他们总会遇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难以造就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个体?智慧究竟是基于哪一种或者什么规律和模型而产生的?”

“然后他们就会意识到某种更高层次的影响在这样一个复杂的机制里,并且把那种对于智慧的影响机制进行一个最初的抽象的总结,并给它们冠上一个名字。”

就像是意识的存在一样,它既不是某种特殊的物质也不是想象中的奇幻存在,就像复合体过去对它的解析一样——它是一种高位的结构,一种特殊的机制。就像一切物质都会遵从引力的规则一样,一切智慧都会遵从这样一种名为“意识”的规则。

就像当初云中紫对林升介绍里的一样——“许多文明也许都能意识到和发觉它的存在。”,而早在远古的地球就有人提出了“意识”的概念。

虽然现在看来那个“意识”和复合体还有格利泽人发现的这个“意识”已经在意义上完全地不同了,但总之他们都意识到了肯定有某种事物藏在身后影响着所有人。

但格利泽人对于意识的发现完完全全是一个意外,它是记忆遗传和短命共同造就的结果。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记忆的遗传对于一个社会的毁灭性的影响,试想一下,如果把你最初的祖先一直到你的父亲之间所有人的记忆都混杂在一起,然后在你刚出生时就把它们胡乱地剪碎、拼接、糅杂着塞进你的空白的脑子里——那一定会塑造出一个怪物。

更何况如果一个人的意识完全地传递给了下一代会怎样?难道能够宣称自己死而复苏了吗?如果只遗传了80%呢?又或者70%呢?

要知道,如果不能像复合体一样拥有更高维度的干涉和检测能力的话,对于所有人而言,只要一个人能模仿出过去的六七成甚至是五成,或者哪怕仅仅证实了自己知道死者的一些绝密的信息,他都能在社会的运作上完好的扮演成那位“死者”了。

如果旧时的人类拥有这样的技术,那无数的野心家一定会渴望临死的自己能够完全地“复活”,那么其中会产生的巨大的变化会造就怎样的后果……

还有那些记忆掺杂所带来的影响,发生在墨义身上的一切早就说明了任何的变化对于意识体结构的影响,更何况几百代甚至是几千代流传下去的记忆呢?

但这些可怕的后果对于格利泽人来说实在是没有哪怕一点的威慑作用,因为格利泽人实在是太过于短命了。

“又或着,”研究室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样敲在思格德的内心里,“无数代的格利泽人可以被视作一个人。”

活着,如同短暂的清醒;死亡,如同短暂的休眠。这是格利泽人一句古老的格言。

还是那样一个曾经看起来如此悲哀的例子,一个矿工在第三天挥下了第一次镐子,七天后的又一个第三天,他的孩子同样挥下了第一次的镐子。

现在看来,也许那是同一个人挥下的两次镐子了。死亡,此刻看来荒谬得就像是这个工人工作劳累时用头巾擦汗的时间一样短暂。

就像复合体的所有人类都永远处在某种“活着”的状态。

“对于我们而言,”研究室的声音狡黠而骄傲,“我们永远非生非死。”